去年底，新冠肺炎出現，踏入2020年大規模爆發，逐步發展為全球性大流行，澳門未能獨善其身，特區政府調動全社會力量共同應對，將疫情遏制在最低程度，並持續改善公共衛生環境，預防各種疫症的發生和蔓延。

3月10日，市政署公告：公共衛生是抗疫防疫的重要基石，為此，市政署一如既往持續優化公共衛生設施，今年將開展優化市政公廁計劃，透過和民間專業團體合作，分階段重整、翻新全澳公廁……提升公廁規格，改善社區衛生環境，政社合力共建健康城市。

識者將糞土變錢財

公廁是城市公共衛生的重要設施，在澳門，公廁建設在19世紀末才開始，此前，澳門大部份地區屬於鄉村，無現代意義的公廁，只有茅廁，糞便並不排走，而是儲存在糞缸，備作農田肥料之用。

由澳督亞馬喇開始，澳葡政府將華人村落城市化，也開始建設公廁，但並非由政府興建，而是交給商人來辦。

查吳志良、湯開建、金國平等人編著的《澳門編年史》，1893年10月，澳門議事公局出投澳門糞料招人承充，以十年為期，底價銀為2,300元，投得者須建廁所8間，俟十年期滿後，該等公廁歸公。處理糞料須付承充金，還要建公廁，沒甚麽人感興趣，結果，黃德興與區芳獨具生意眼，僅以2,301元投得這個項目。

古人有說「錢財如糞土」，卻原來，「糞土是錢財」。在化學肥料普及之前，促進農作物生長靠的是有機肥料，將糞料賣給農家做肥料，是一門不錯的生意。在相當長的歲月裡，澳門的糞商都是將收集到的糞料，運到珠海去換來錢財。俗語有謂：「瘦田冇人耕，耕開有人爭」。此後，不少人爭着做這門生意。有資料指出，澳門第一代賭王何老桂之子何連旺，除了繼承家族的賭業等生意，在清末民初年間，也包攬糞業超過50年。後來由嚴仙洲接辦，直到1960年代。

夜香婦不叫「倒屎」

1970年代之前，澳門的公共衛生建設未達到糞渠接通所有建築物，而且大多數店舖住宅未有水廁之設，僅備一有蓋糞桶（粵語叫「屎塔」），以集中店伴、家人的糞便，放在牆角之類不影響日常生活的地方，等糞務公司派人來收。

承充糞務的公司，僱請工人挨家逐戶去收取糞便，集中後運到珠海去賣。清糞工人有男有女，但會進入民宅商戶者，則清一色為婦人，其工作又都在深夜至清晨時段進行，坊間乃稱之為「夜香婦」。

夜香婦在半夜開工，挑一擔木桶，一桶準備裝清水，一桶準備裝糞便。收集住戶的糞便後，用竹刷和清水洗刷其糞桶，才放回原處。若須入屋，會以不高不低聲調呼叫「倒塔」或「倒尿」，讓住戶開門。因「屎」音近 「死」（特別是中山音），故避諱而不叫「倒屎」。

當糞桶滿載，就會交給停在附近的糞車，再繼續到其他街巷工作，來回跑很多趟。糞車到各區收集夜香婦交來的糞桶後，到內港轉交給糞艇，運到對岸灣仔，就告完成當夜的工作。

1960年代後，店舖家宅陸續裝設水廁，接駁糞渠，經處理後排出大海，內地也禁止輸入糞料，「倒夜香」這古老的行業便慢慢走進歷史。

堆填垃圾有礙衛生

城市公共衛生兩件最重要之事為糞便與垃圾的處理。如前文所述，澳門的糞便處理長期交由承充商承辦，垃圾處理則有時由政府負責，有時交給民間承包，自1992年之後，才一直由民營公司承辦。

垃圾的收集由清道工人進行，他們除收集家居垃圾，還要清理街道上的垃圾（俗語稱「掃街」）。每名工人負責若干指定街道，在指定時間內完成。他們擔着竹掃把、挑着籮筐或以手推車收集垃圾，再送到垃圾站集中，由垃圾車送往堆填或在曠地焚燒。

在筆者童年（1949到1959年）時代，澳門已有機動垃圾車到各區「垃圾站」收集垃圾。所謂「垃圾站」，其實是露天的垃圾堆，清道工人與店舖住戶，都把垃圾傾倒在那，只有在垃圾車來清理後那一陣子見不到垃圾。當時還沒有一次性的膠袋，垃圾散亂地堆積，臭氣橫溢，夏天尤甚。我家附近的垃圾堆在大砲台街與賣草地街交界的牆邊，白天晚上都可見老鼠亂竄。

那時的垃圾車只是有一個木製貨斗，三邊分作兩層，以人手摺合或加高，上面有蓋，也分成多個窗口，按收集垃圾的量而開合。到了一個站點，有工人在區內街巷巡走，搖響小鈴，通知街坊：垃圾車來了，倒垃圾去吧！站在車斗的工人打開上蓋，地面有兩三個工人用鐵鏟將垃圾裝在竹籮，遞給車上工人倒在車斗，直至地面的垃圾清理完畢，再到下一個站點，最後往堆填區傾倒。

澳門的垃圾向來以堆填方法處理，早年最大的一個堆填點在沙梨頭。那裡逐漸堆成一座垃圾山，當1925年發生疑似霍亂疫症必須清理時，竟花了整整一年時間，才把垃圾清理好。其後的幾十年，垃圾主要是運到內地作堆填之用，1948年前後，內地拒收垃圾，改為堆填在鴨涌河，35年後的1983年，鴨涌河堆填區（今天的紀念孫中山市政公園）飽和，改為堆填在氹仔雞頸山和路環石排灣。

垃圾處理現代化

以堆填方式處理垃圾並非長遠之計，尤其是澳門地方小，而人口不斷增加，垃圾自然隨之增多，要找適合堆填垃圾之地甚難。1988年，澳葡當局就長期、綜合性解決垃圾問題進行硏究，以期採取一個持久、有效、具有收益而盡量減少污染的方法。

1992年，經公開招標，原來由市政廳負責的垃圾處理事務，交給澳門清潔專營公司承辦，同年，氹仔的垃圾焚化爐啟用，從此，全澳的垃圾告別堆填時代，主要以焚化方式處理。而垃圾的收集方式也起了很大變化：專營公司在各區遍設大型有蓋的垃圾桶、壓缩式垃圾桶、密封垃圾站，讓大眾投放用膠袋包紮好的垃圾，僅剩掃街的工作仍須維持；運送垃圾用上先進的垃圾車。經不斷優化，今天澳門公共衛生與市容整潔都得到大大提升，獲得市民與遊客的讚賞。

歇後語

屎坑公賣草紙 ―― 問心

昔日的公廁是兩邊各一條糞坑（最簡陋的豈止不設獨立的廁格門，連間隔也沒有，如廁者就排排蹲着解決），故粵俗稱之為屎坑。公廁有人管理，多是中老年人，男的就被稱為「屎坑公」。為方便公眾，屎坑公會有草紙供應，放在公廁門前凳上，置一小盒子以收取最起碼的零錢。屎坑公不會長時間守在門口，但儘管屎坑公不在，需要草紙的人，還是會放下零錢，而這些草紙錢也從不會被他人拿走，這體現了公眾的良心本性。

文章作者介紹

陳思國

資深傳媒工作者。50多年筆耕不斷，作品體裁多樣，題材廣泛，風格多變，散見港澳報紙雜誌。

插圖畫家介紹

陸曦

澳門出生青年美術家。中國美術家協會理事、現屆澳門美術協會會長、中國西藏文化保護與發展協會理事。參加歷年澳門美術作品聯展，曾在澳門、香港舉辦《陸曦、吳衛堅美術作品展》，在葡萄牙舉辦《陸昌、陸曦、吳衛堅美術作品展》，是大型系列電視紀錄片《鏡海歸帆圖》中百米畫卷的作者及總監製。

文：陳思國   題頭畫：陸曦   圖：賓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