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屆「澳門文學獎」頒獎禮已於今年9月23日舉行，這項兩年一度的澳門文壇盛事，每屆都評選出精彩的作品，推動澳門文化前行。本着「把文學作大」的初心，主辦方澳門基金會和澳門筆會今屆首次增設公開組，廣泛徵集海內外各地的華文優秀作品，以行動鼓勵全球華文作家一起來書寫澳門，增添獎項的國際視野。

讓更多人暸解澳門

在安徽合肥長大、現居北京的王亦馨，憑藉《到燈塔去》奪得了本次文學獎公開組短篇小說的冠軍，一向低調的她，在澳門文壇引起了一片好奇。

《到燈塔去》試圖通過多個不同人物的視角，講述2017年超強颱風「天鴿」吹襲澳門的驚心動魄故事：有在澳門旅遊塔擔任笨豬跳（蹦極）教練的中菲混血兒及其做家傭並沉迷賭博的外婆，有身患懼高症、從未離開過澳門卻嚮往更大世界的女高中生，有從香港前往澳門的追風愛好者，有自以為勝券在握的經濟罪犯成員，還有失意的電視台紀錄片導演……這些人來自不同族裔、不同階層，操不同語言，因為一場颱風而命運相連。

中國作家協會《小說選刊》雜誌社主編徐坤這樣評價王亦馨這部作品：「三一律的話劇場景設計，人物關係分鏡頭的蒙太奇組接，各色人物的匯集，複雜的背景、寫作技法嫻熟，人物刻畫精湛，時有警句、幽默對白冒出。本篇若發表在內地應能獲短篇小說的最高獎――魯迅文學獎。」

王亦馨的母親是一位資深的傳媒工作者，對王亦馨來說，報紙承載了她最初的文學夢想，也無形中營造了她記憶裡最早的文學氛圍。大學畢業後，她進入互聯網公司工作了一段時間，之後便辭職，開始以職業作家的身份專心寫作。在寫作《到燈塔去》前，王亦馨對澳門的印象，全都來自昔日到澳門遊玩的大概。她回憶稱，一位朋友為了克服懼高症而特意前往澳門旅遊塔，體驗世界最高的笨豬跳。她因此而想到，既然有人為了克服懼高症去嘗試笨豬跳，那麼，旅遊塔上的工作人員亦應該有自己的故事。構思故事期間，恰逢2018年的颱風「山竹」吹襲澳門，她便決定以2017年那場更為嚴重的超強颱風「天鴿」作為故事背景。

為了寫好這個故事，王亦馨再次來到澳門，除與熟悉澳門的朋友聊天，瞭解澳門回歸前後的變化與社會狀況，還前往六記粥麵店品嚐水蟹粥，實地視察澳門的地勢及容易淹水的地方，她甚至親身登上旅遊塔，體驗了兩次笨豬跳。小說中，不時會冒出地道的粵語和幽默對白，為了寫出地道的澳門味道，王亦馨還特意在網絡上用翻譯軟件，將普通話轉換為粵語。王亦馨說：「我暸解到的澳門只是皮毛而已，內地許多人對澳門的認知，都只有『賭城』的印象，他們也許不清楚澳門有這麼悠久的歷史及獨特文化，所以我想通過文字，將澳門真實的面貌呈現出來，讓更多人暸解澳門。」

努力保持異質性

初見這位被網友寄予厚望，盛讚為「未來會成為89到90年代作家主將」的姑娘，瘦小的身體裡迸發着藏不住的活力，謙遜堅定又富有個性（對於作家而言，沒有自己的個性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）。王亦馨認為，一樣的都市，一樣的教育，一樣的觀看媒介，一樣的熱點，會限制作者的想像力。在她的作品中，讀者可以感受得到她決心衝出同質化困境的勇氣與自信。

翻開王亦馨的小說，作者簡介一欄寫着：「泛90後作家，心理學出身，擅長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和煞有介事地無所事事。自幼喜愛文學和電影，小學三年級開始在媒體發表文字作品，2012年世界沒末日之後開始寫小說。現為職業編劇，擅長的是批評別的編劇。」俏皮的黑色幽默敘事風格是她的特色之一，她似乎敢於「自嘲」，也熱愛「自嘲」。王亦馨的筆名為「大頭馬」，她坦言，因為小時候自己的腦門比較大，母親姓馬，於是從「小馬」慢慢被叫作「大頭馬」，直至現在，家人和朋友依舊是這樣稱呼她。王亦馨笑稱，「這已經不算是筆名了，這就是我現實生活中的名字。」

王亦馨喜歡閱讀卡夫卡、博尔赫斯、海明威等作家的書，她認為，中國年輕一代的寫作者，在閱讀經驗和視野上，都受到世界文學的影響，她也盡力嘗試去寫作超越民族和國家局限性的作品。也許正是因為積累了豐富的心理學知識和文學閱歷，王亦馨的作品常被讀者冠以「荒誕離奇」等字眼。

她的作品《潛能者們》在網絡平台連載期間破百萬閱讀量。全文講述的是人出生時，只有不到3%的大腦被開發，並隨着年齡的增長被開發至95%。只要能讓95%變成96%，那怕是95.005%，都可能讓一個平庸的普通人變成天才。當主人公秘密研究的藥物取得初步成功，她開始利用自己心理諮詢師的身份，在病人中尋找試驗者。這些病人服下藥物後，會被激發體內潛藏的天賦，擁有超越常人的能力。於是，飽受校園霸淩的少年學會了操縱人心、失明的天才畫家重新感知到世界、瀕臨失業的催眠師能瞬間讓人沉睡。王亦馨並不想給讀者一個簡潔明瞭的答案，小說大膽奇幻的情節背後，試圖將一切交由讀者自由思考，平凡的人基於私欲強行把能力無限放大，這個世界究竟會不會變得更好。

勇敢書寫這個時代

故事既可以小說的文字模式表達，亦可以電影、舞台劇等方式呈現。《到燈塔去》出版後，王亦馨便嘗試將其改編成舞台劇，並參加了台灣「全球泛華青年劇本創作競賽」，且獲得首獎。王亦馨的影視界朋友看過後，均認為很適合拍成電影，於是她便順勢將故事改為電影劇本，更得到好幾家影視公司表示有興趣。由於小說中帶有諷刺的意味，面對審查，王亦馨認為，一個創作者，在寫作的時候，不應該有過多的自我審查意識，可以先寫出來，若在審查時遇到問題，可再進行修改。

我們生活在一個多元的時代，無疑為寫作者提供了廣闊的創作空間及題材，有時尚、科技、生活，也有困頓、對立、虛無。另一方面，在這紛繁複雜的時代，亦有一些不能觸碰的題材禁區，王亦馨坦言，這不僅是她經常思索的問題，更是當代作家都需要面對的問題。

“生活，是最佳的寫作素材。” 王亦馨

文：黃桂蘭   圖：宋楚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