澳門特區政府印務局成立120年，一直與時並進，努力提升印刷技術，亦為本地印刷業培育了不少人才。曾於印務局工作近30年的資深員工廖品賢，上世紀60年代開始投身印刷業，經歷活版印刷、柯式印刷、數碼印刷的時代……見證着澳門印刷業的發展變革。

情繫印刷半世紀

人稱賢哥的廖品賢雖已年過七旬，但精神矍鑠，這位印業前輩，面帶微笑，向我們娓娓道來自己與印刷之間的故事。想來，對他而言，印刷不單是一份養家糊口的工作，多年「相處」，與印刷的感情早已深骨入髓。

「父親在我13歲的那一年去世，因家境情況，當年經神父介紹，我順利進入一家天主教印刷廠（即南海印刷廠的前身）當學徒。初進廠房，師傅讓身材矮小的我站在一個箱子上，從疊紙的基本功練起。剛開始時，因為對印刷充滿好奇便努力學習，殊不知，這一做就是50年……」回憶往事，賢哥細訴點滴，自1962年踏入印刷行業，他在私人印刷廠積累了20年相關經驗，於1982年進入當時的官印局工作，2012年從印務局退休，如今過着含飴弄孫的悠閒生活。

幾十年如一日的賢哥，在印刷崗位上默默耕耘。2008年，他獲得澳門特區政府頒授勞績獎章，在退休前能獲此殊榮，賢哥坦言倍感榮幸，至今還記得當時激動的心情，親眼看到特區《公報》上刊登的授勳名單上有自己的名字時，才敢相信這是真的。他謙稱，自己從事的，不過是平凡的工作，並沒有轟轟烈烈的事蹟，很感謝政府對他工作的肯定。

親歷行業變遷

在賢哥的印象中，上世紀70年代末、80年代初是澳門印刷業最蓬勃的時候，當時只要擁有一部印刷機，就不怕接不到訂單，主要的業務包括印刷書籍、日曆、商品招紙，以及那個年代特有的卡式錄音帶上的包裝等。

當時的機器仍不夠先進，檢字粒（執字粒）、排版、印刷、裝訂，甚至是那個時候特有的「帳簿間線」、「精裝燙金」等工序都需要依靠人手操作。而對於私人印刷廠而言，時間就是金錢，為追求效率，賢哥甚至還付出過「血的代價」。他展示左手說：「為了迅速拉出被捲入機器中的紙張，避免機器因卡紙停機而花時間重啟，我左手食指也被捲入機器軋傷，後來經過手術才得以康復。」他笑稱，當時是「自信心爆棚」而沒有顧及生產安全。當然，這段經歷也成了他在往後工作中，告誡年輕同事要將安全放在首位的最真實例子。

看着如今擺放在印務局展示館裡，自己曾用過的那些舊機器，賢哥時而雀躍，時而感慨。透過他講述的那個「鉛與火的時代」，我們彷彿能看到鑄鉛字粒機在電、火、水的交融中鑄出一個個銀晃晃的鉛字，當這些鉛字來到檢字師傅的手中，不消一會兒就變成整齊的隊伍，再由排版師傅憑藉經驗與美感，再度賦予鉛字新面貌。經編輯認可後，一塊大小錯落、賞心悅目的活字版就可以放上印刷機付梓。經多次印刷受到磨損的鉛字粒，則會放回熔鉛爐裡熔化再鑄。

文字的世界浩瀚無比，當時如果遇到一些生僻字，賢哥和同事們會想盡辦法，利用不同的偏旁部首或者符號去湊出一個「新」字粒， 他解釋：「鑄一個新字要花很多時間，而不常用的生僻字，即使鑄出來後亦很少用上，有點浪費。」說到昔日的「鉛」事，賢哥表示，同事在鑄字、檢字的過程中，難免會接觸到鉛，印務局為了預防印刷部門的同事中鉛毒，特別分派牛奶給他們飲用，「由於牛奶含有豐富的蛋白質，能阻止人體吸收鉛，所有印刷部門的同事會有免費牛奶享用，確保健康。」

除了印刷文字需要花費精力，在那還沒有數碼噴繪的年代，彩色印刷照片圖像，也十分考驗印刷師傅的功力。通過臥式照相機和分色放大機對圖片進行分色拍照，製版後上機，印刷前有一項上墨工序，上墨的技巧在於把控好印件所需的墨量，藍、紅、黃、黑四色油墨調校、相互影響等，而這需要長時間的經驗積累，才可以做到上色均勻，印出來的成品才會效果好。

賢哥猶記得在回歸前，一位葡萄牙總統到訪澳門，工作人員特地設計了一副巨型的歡迎海報，為了能印製好這幅海報，他和同事們可謂絞盡腦汁。因為當時的機器印刷不了這麼大的版面，海報只能被一分為二印製，師傅們分成兩更，日夜工作，隨後卻發現兩班人印出來的顏色效果並不一致，後來經過無數次嘗試，才篩選出最相似的顏色後再進行拼接。賢哥稱，在當時，這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。

見證歷史共經風雨

1999年12月20日，澳門回歸祖國，澳門政府印刷署改名為澳門特區政府印務局，並對其職責作出了更嚴格明細的規定，如明確規定排版、校對及印刷澳門特別行政區法例的官方單行本、官方文件及印件；製作出版印刷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部門、公共機關及其他行政機關的刊物、使用澳門特別行政區徽號的官方性質印刷品等。

因此，在回歸前夕，政府各個部門、公共機關及其他行政機關要把當時印有葡萄牙徽章的所有公函文件、卡片信紙等均換成象徵澳門特別行政區――由五星、蓮花、大橋和海水圖案所組成的新區徽。可想而知，當時印務局的工作量多麼龐大。賢哥說，那時候忙到沒停過手，但是在紙張上不斷印出象徵和標誌着澳門的區徽，也是在見證歷史性的一刻，那種肅然起敬又難掩激動的心情至今難忘。

印務作為政府工作的一項職能，其輔助政府運作的重要功能在回歸後日益顯著，隨着科技的進步，局方的設備也得到不斷完善。因應政府各部門如新聞局《澳門年鑑》等出版物印務需要，為了提高印刷品質，印務局2007年着手從德國購買四色四開印刷機。這部印刷機在當時的澳門算是最先進，在購買這部「龐然大物」時，不僅要考慮實際的業務需要，還要考慮如何將它安置在當時位於官印局街並不寬敞的舊址內，為此，賢哥花費了不少心思。他表示，這位「老夥伴」被搬運到北安的新大樓後，目前仍然堅守崗位為印務局服務。

印務局的工作十分注重保密性，「不該看的不看，不該說的不說，不該聽的不聽」的保密原則，成了賢哥及其同事們默默遵守的金科玉律。他說，有一次為政府部門開考印刷試卷，由於很多同事的家人都有報考，為了做好保密工作，只好把這些員工排除，讓剩下的小部份同事參與試卷的印製，局方還特別劃出封鎖區域，用來印製試卷。在人手緊張和工作量龐大的情況下，為了能如期交出試卷，賢哥48小時未曾合眼。也正是因為汲取了相關經驗，印務局搬到新的政府大樓後，特別設計了一個更為規範的保密印刷室，致力把每個細節做到萬無一失。

投身印刷行業大半世紀的賢哥，他的人生故事，可算是澳門半部印刷史的一個縮影。數十年來，澳門的印刷業雖有長足發展，始終不變的，是賢哥這一輩老印刷人，依然對澳門印務業懷着無限熱愛。

文：黃桂蘭  圖：宋楚珊、印務局、新聞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