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餅會中式分期付款 做義會防利大本無歸
澳門雜誌
148期
  • 月餅會中式分期付款 做義會防利大本無歸

  • 月餅會手摺內頁,多會印上章程及12個印有月份的空格,記錄供會人的供款情況。

  • 媽閣廟

  • 柿山哪咤古廟

  • 昔日簡單的出殯情況

  • 雖是身後蕭條,有棺材入殮,是窮人的最低希望。(若瑟‧利維士‧嘉德禮《永不回來的風景》)

  • 一般銀會會簿封面

  • 會簿內載會員名單與份數

  • 會簿內載會章之首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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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餅會中式分期付款 做義會防利大本無歸
月餅會中式分期付款 做義會防利大本無歸

踏入農曆七月,餅家、茶樓、酒樓要為製作月餅大忙起來。往日,在準備落實生產計劃時,最重要的是核算月餅會的客戶總共有多少、需要製造各種款式的月餅多少,造餅材料是否要增購……必須先保證每位月餅會客人都拿到預設款式與數量的月餅,然後才是當年銷情的估算,安排生產流程,還要超前擬訂明年月餅會的價格、展開招收新會員的宣傳推廣。

今天,經營月餅會的餅家少了,但在1980年代以前,大小餅家都做月餅會,參加月餅會的消費者也相當普遍。

 

月餅會利買賣雙方

月餅會是先付款後消費模式,與西方流行的先消費後付款的「分期付款」相反。「分期付款」於二戰後才在大中華地區慢慢普及,月餅會則於1930年代已經在澳門出現。

中華民族自古就有在佳節互送食品的習俗,歲晚送臘味、端午送糉子,中秋送月餅。月餅是高價食品,比平常的糕餅貴得多,1950年代初,一般店員月薪不到百元,一盒月餅則由四元至廿元不等,送禮加自奉要買十盒八盒,少說也得花半個月薪水,對工薪階層來說,是一筆很大的開銷,月餅會讓他們以儲蓄式消費,又享受到六折到七折的優惠,故而樂於參加。而交遊廣闊的富豪、長期客戶眾多的商家,因恐屆時買不到足夠的月餅送禮,也來加入月餅會。

餅家發給月餅會會員一張巴掌大的手摺,上面印有月餅會章程,會員按月交付一定數額的供款滿12個月,明年中秋節前便可領得多款月餅若干盒(通常有六到八款,共十盒至十六盒)。有的餅家會在手摺章程書明:「以上之月餅均照單開派,不得加減改換,欲取別樣月餅者,請另買為荷。」手摺分列12個月的供款記錄,每次供款,店方會蓋上收款章為實。做會也可供款一半,領餅相應減半。

月餅會手摺內頁,多會印上章程及12個印有月份的空格,記錄供會人的供款情況。
月餅會手摺內頁,多會印上章程及12個印有月份的空格,記錄供會人的供款情況。

餅家通過月餅會的產銷模式,掌握來年月餅的銷量,預先購買材料更合算,而且預收一大筆資金方便周轉,故大小餅家都十分重視月餅會的推廣,每年農曆六七月就印備來年月餅會章程,甚至提供額外優惠,開立新會即送月餅一兩盒。

1970年代以後,社會經濟向好,人們手頭資金寬裕了,中秋節買月餅不再是大難題,且在西方文化衝擊下,傳統節日氣氛與送禮風氣均趨淡,參加月餅會者漸減。在餅家方面,常有月餅會會員沒有依時供會,中秋節前來要領餅,爭吵時生,餅家也得不到先收錢周轉的利益,因而意興闌珊,索性不做月餅會了。如今,大多數餅家都以優惠價預售月餅券來取代月餅會優惠,仍做月餅會者不多了。

跟月餅會經營模式相同的還有臘味會,但其普及性差得遠,只因人們送月餅的多,送臘味者少也。

 

神會求保佑平安

月餅會、臘味會的模式,都是中國古代已有的「合會」變化而來。合會是聚合眾人資金以完成某件事情,會員按時或按事科款。

歷史最久的合會該是神會。神會多由管理廟宇的值理會(如澳門媽閣廟值理會)或相關堂口(如柿山哪咤古廟的結義堂)組織,向會員收取定額會金或自由獻金,用於神誕時舉行太平清醮、酬神演戲、神像巡遊等活動,參會善信可獲安排在前席看戲、參與餐聚、獲派祭神後的燒豬肉、包點、果品等等。

媽閣廟
媽閣廟

由於中國傳統宗教的神明眾多,神會就遍佈社會各處。約500年前,澳門媽閣廟建成後,陸續出現諸多神廟,神會也一直流傳至今。

柿山哪咤古廟
柿山哪咤古廟

 

葬會合資辦身後事

神會之後,葬會也曾有很多人參與。在中國人的傳統觀念中,總希望死後有一副完整的棺木下葬。有錢人可能預選墳地、預購棺木以備百年,一般百姓到了相當年紀,也會想到入土為安問題,有人會儲備「棺材本」,有人參與名稱不同的「長生會」。

長生會的會員先交一筆基本會費,當有會友去世時,其他會員有義務合資供作殮葬費(或送給其遺屬,稱「帛金」、「寶燭金」、「奠儀」)。為了享受同樣的待遇,除了個別移居遠地者外,一旦入會,就是「終身制」的了。

澳門至遲在19世紀中後期就有葬會的組織。據吳志良、湯開建、金國平主編的《澳門編年史》載:「1893年2月22日,澳門華人創立仁濟社,專行善舉及助殯葬帛金事宜。仁濟社即如內地常見的合會形式之一種──『葬會』,無論澳門內外,男女人均可入股。其章程共31款,主要內容為:『1、本社內各友,如有身故,本社即給帛金銀拾兩。倘該故友並無家眷,則不給帛金,其喪費概由本社代為辦理。2、如在街上或在海邊檢得屍骸,非是社內之友,亦均歸本社埋葬。3、如社內之友身故,倘係極貧,遺有妻子,本社他日積有厚資,則酌給錢文,以助養贍。』以有裨於本澳華人貧民,經澳門公會酌議後,澳督第30號札諭予以批准。」

昔日簡單的出殯情況
昔日簡單的出殯情況

這類長生會最初是由慈善機構或工會、社團組織,行事嚴謹,帳目分明。後來社會上有人以此名目圖利,雖然也會公佈去世者名單,或在報章刊登廣告,但卻弄虛作假,謊報許多會員過身,欺騙會員科款,侵吞公款。日久之後,會員生疑,信心大減,紛紛不再科款,就辦不下去。

隨着鏡湖醫院慈善會、同善堂等具規模慈善機構的贈棺義葬服務日益完善,居民收入漸漸提高,「死葬」不再是人們擔心的問題,葬會組織就慢慢消散了。

雖是身後蕭條,有棺材入殮,是窮人的最低希望。(若瑟‧利維士‧嘉德禮《永不回來的風景》)
雖是身後蕭條,有棺材入殮,是窮人的最低希望。(若瑟‧利維士‧嘉德禮《永不回來的風景》)

 

集資濟急普及民間

再有一種合會曾流行相當年月,那就是以籌資為目的之「義會」(或稱「銀會」、「標會」)。

義會的運作簡單,在世界各地都有類似的運作,通常由交遊廣、信譽好之人發起,組織親友、街坊、同行等共幾十份(一人可做多份)成會,約定若干時日為一會期(通常是一月一會,也有半月、一星期一會,更有每天開標的日會),每期會款多少。第一期開會,所有會友(俗稱「會仔」)全額供款給會首(俗稱「會頭」),第二會開始,各會仔均可通過競標取得其他會友的供款,稱為「執會」或「標會」,競標就是讓利高者得。先執會者以讓利方式籌集資金應用,但隨後各期須按會款全數供付,俗稱「供死會」。遲執會者以取得前面執會者的讓利(按當期標會者出標的金額,折扣供款),作為儲蓄、投資的手段。最後一位會仔得享先前各期的折扣,且無須讓利取得所有會友的全額供款,稱為「執(捧)尾會」。

一般銀會會簿封面
一般銀會會簿封面

會頭負責主持每次會期開標與收集會款給得標者。往日非但交通不夠方便,連固網電話也未普及,會頭奔走於會員之間,出力不少,故會友都同意會頭可享受免息「執頭會」的權利,另外每期給予定額的報酬,稱作「地鋪」。由於組織義會可取得一定的收入,故有人以此為職業或副業,成為四五份義會的會頭。

1959年,筆者在文具店當童工時,就在老闆的慫恿下,參加過一元的「日會」,也就是每天供會銀一元(扣掉利息)。當時年少無知,只聽老闆說參會者都是區內的商販,會有好的利息回報,就參加了。果然,頭一個星期,利息最低的是一毛半,最高是三毛半。就以兩毛錢算,一個月供款24元,收回30元,月息是25%,確實好賺。只是,不到10天,我因要到香港工作,把這份日會的權益轉讓給老闆(這種義會會籍通常是可以轉讓的),不知下文如何了。

會簿內載會員名單與份數
會簿內載會員名單與份數
會簿內載會章之首頁
會簿內載會章之首頁

 

銀行興起日告息微

參加義會者,彼此未必全部相識,也未必會全部到開標現場,全是基於對會頭的信任而參會。長久以來,也發生過會頭失信,捲款失蹤的案例。當然,「撻會」的會頭不能再在這圈子露面了,故非不得已不會這樣做。另一方面,若有會員撻會,會頭須負責替其供付餘下的「死會」半數。

在財務機構還沒有提供無抵押私人貸款時期,不少人參加義會,以備需要用錢時可資挹注,而手頭有些餘錢者,則因投資途徑不多,選擇參會賺取利息,故義會在社會上相當普遍,在金融體系發展尚未成熟的時代,世界各地都有類似的運作。

1980年代以後,經濟發展步伐加快,居民收入逐漸穩定增力,不少銀行大力拓展個人存款業務,定期存款、外幣存款等逐漸興起,亦開始提供基金、股票等個人投資途徑,以及按法定利率提供私人貸款,以小額集資和投資為目的之義會,需求漸少。同時,另一種以聯誼為目的之義會仍然流行,會員每一期都全額供款,執會者的讓利充作餐費,不足者會員分擔,故改稱「大食會」。

 

作者介紹

陳思國

資深傳媒工作者。50多年筆耕不斷,作品體裁多樣,題材廣泛,風格多變,散見港澳報紙雜誌。

 

插圖畫家介紹

陸曦

澳門出生美術家。中國美術家協會理事、現屆澳門美術協會會長、中國西藏文化保護與發展協會理事。參加歷年澳門美術作品聯展,曾在澳門、香港舉辦《陸曦、吳衛堅美術作品展》,在葡萄牙舉辦《陸昌、陸曦、吳衛堅美術作品展》,是大型系列電視紀錄片《鏡海歸帆圖》中百米畫卷的作者及總監製。

 

文:陳思國   題頭畫:陸曦   圖:賓尼、資料圖片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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